骑行中越沿边公路（中）：一个人的宿营旅行，离开云南进入广西

2011年4月2日，邓飞联合500名记者、国内数十家主流媒体和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发起免费午餐基金公募计划，倡议每天捐赠3元（由于物价上涨，自2015年秋季学期起餐标提升为4元/餐），帮助孩子们免于课间饥饿，享有热腾腾的免费午餐。

从该项目的官网了解到，截至2021年1月底，免费午餐基金联合多方力量累计在全国26个省市自治区1477所学校开餐。当前开餐学校共计1083所，每个开餐日有超过24万人在学校享用着午餐。

这所七角巷小学，就是1083分之一。

这天是周六，没有学生在学校。一辆云A牌照的黑色轿车停在教学楼前面，暗示我至少有老师还在校园内。

果然，我在洗碗台擦洗衣服的时候，碰见一位年轻的男老师。我向他说明我的来意。他认为露营在操场不是很妥当，于是带我去见校长。

又一次介绍了自己的来意和计划之后，校长同意让我留宿一晚，但建议我睡到学生宿舍去。因为夜里室外确实太冷。我接受了这个邀请。

2018年暑期从云南香格里拉去四川稻城时，在乡城县沙贡乡，我和朋友遇上大雨却找不到住宿点，找到派出所民警求助。民警带我们来到附近的乡卫生院。卫生院里几位护士姐姐接待了我们。我们那一夜睡在病床上。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睡病床。这一次，我睡的则是小学的学生宿舍。

图片是我们和两位当时偶遇的法国友人的合影。

学校里目前除了校长还有4个老师。原来昨天放了寒假，四位老师留在学校处理一点没完成的事情。我把行李卸下之后，来到教师办公室烤火，烘干这天被雾水侵湿的衣物。

晚餐很丰盛。我们在教师办公室办了一顿自助烤肉。一位男老师不停地叫我多吃点，说，你多吃点明天才有力气赶路。我们各自倒了点酒，一边吃，肉和菜一边不停地从食堂搬运过来，于是晚餐从六点半持续到八点半。我彻底吃撑了，心想老师们怎么这么热情。

图片是当晚和几位老师一起烤肉的场景。

四位老师很年轻，看起来都没有成家，晚餐时聊的是教学、恋爱与找对象之类的话题。我给他们讲述我的计划，以及前几日路途之见闻。从聊天得知，其中三位老师可能是本地人，另外一位老师来自广西防城港附近。这令我略感惊讶。

这里位于云广交接处，抵着越南，几十上百公里只有一条国道从山野中穿过，路旁点缀着一些村落。超市和小卖部几乎不可见，补给十分匮乏。如果不是几位老师盛情邀请，我原本的晚餐应该是在帐篷里吃一点挂面和饼干。我既感觉幸运，也感恩几位老师的盛情款待。

图片是我当晚睡的学生宿舍。我将睡袋铺在床上，钻在里面睡觉，以免弄脏学生的床铺。

后来，我找到支付宝公益开通了免费午餐项目的月捐，希望能够帮助处在这样环境中的孩子们。教育改变人生，教育扶贫改变这个地方的面貌。

第二天（9日）早上八点，我向一位老师告别，离开学校，入境麻栗坡。

图片是七角巷小学的内景，拍摄于2022年1月9日清晨。第二张图是这所西南边陲学校的墙上的中国地图。

图片展示了进入麻栗坡之后遇到的石板路。

麻栗坡的边检警察在检查我的身份证、核酸检测报告和行程卡时，说“你这装备挺齐全”，“gravel是吗”。原来这位20多岁的小哥是xc玩家，也是骑友。这真是旅程中不常见的惊喜。我们加了微信。他要关注我后续的旅程。

出门在外，我们总能遇见不同的人，我们都可以结识那些生活在不同地理环境，有着不同文化背景的人。19年，在天山深处，我们在一户哈萨克族牧民的蒙古包外露营，与他们交谈，看他们骑马涉水，上山赶羊。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公路，我们遇见一对邀请我们吃晚饭的夫妻，也遇见一位裸着上半身的大伯。他们从春天到秋天结束都住在水井房，每日负责灌溉路旁的防护林，以免公路被沙漠侵蚀。作为赶路人，我很感激素不相识的人们的信任与支持；作为异文化旅行者，我很好奇人们的生活方式、文化习俗与对生活的信念。至今遗憾的是，我的自行车旅行往往只是走马观花、浮光掠影。我们刚刚做了速描就得提腿离开，远远来不及深描。

图片是在蒙古包外露营的场景。右下角是我的自行车和帐篷。前一天下午风雨交加，第二天晴空万里。

图片是水井房内交谈的场景。右边戴黑色帽子的是我。中间是水井房的主人。左边则是路上遇到的一位徒步穿越沙漠的老哥。

从18年开始长途骑行至今，我的骑行里程在骑友看来可能不多，不到8000公里。在看过西部地区最极致的风光之后，我愈发把兴趣从自然风光转向了人文习俗。我会认为在上海骑车已经逐渐没有了乐趣，处处是钢铁和水泥。真要叫我在上海骑车，我只把其当作一场社交活动，用于与朋友联络情感，或是结识新朋友。离开了摩天大楼，中国大地上处处是生生不息的人们和希望。这里的社会即便已不完全具有费孝通先生所言乡土性，但依然保有一定的差序格局和伦理本位，这就不难怪当下许多社会学家以及相关人士要到乡村社会去寻找和发掘中国文化的资源和遗产，以寻求中国特色的复兴和现代化。这正呼应了一百年前梁漱溟先生所言中国文化是早熟的文化。

9日这天，我刚一进入麻栗坡，便遇上十公里石板路，颠簸而不能加速。中午抵达董干镇，海拔1700米。下午，我下坡到一条名为锦江的河边，十几公里路程从最高海拔1800降到600，地形变化堪称“塌方”。路上，我的一瓶宝贵的1.5升矿泉水掉到悬崖下。河边，桥上有人在卖鱼，可能是上游水库的鱼。我过河便离开了麻栗坡县，进入富宁县。

图片中的桥架在锦江之上，连接了麻栗坡和富宁县。

这天总里程87公里，爬升1600米。我的膝盖开始微微发痛。穿过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和甘蔗田，我在夜幕低垂时抵达富宁县田蓬镇。这是进入广西之前的最后一个镇子，也是我此行抵达的第一个边境口岸。当然，由于Omicron的影响，在我来到的时候，广西与越南接壤的边境口岸只留了东兴和凭祥仍然保持开放。其余的小型口岸例如田蓬，已经暂时关闭。

图片展示了当地的山地地形。山上种植有油菜花和甘蔗等作物。其中甘蔗已经进入采收期。

10日，我从田蓬镇出发，首先来到广西与云南交接的歪邓桥。广西沿边公路的起点是东边的东兴，而这座桥是沿边公路的最西边的终点。这天仍然大雾弥漫。幸亏山上只有我一辆车，我可以比较轻松地放坡。这一天，我一路下坡来到广西境内的那坡县百南乡，海拔由1600下降到不足400米，700米海拔之前被山雾包围。

三张图片展示了下山路上的浓雾。图二所示即时歪邓桥。图三的崖壁上实际有“沿边公里终点”六字，但因为天气原因不太能分辨。

路上，我途径老虎跳区级自然保护区。这是那坡县发展边境旅游的一个重要景区。沿边公路在险峻幽深的溪河峡谷中穿过。这一带属砂页岩层断裂带中山地貌类型，中间夹杂少量石灰岩石山，山峦连绵，沟谷幽深，地形复杂。自驾和骑行者可以在沿边公路上饱览这奇峻的自然风光。

上面五张图片展示了我进入广西之后见到的沿途风光。前两两张图是老虎跳。图三可能是我第一次见到香蕉树。

下午一点我抵达百南乡，在一家“沿边饭店”吃饭，点的快餐。这快餐应该是专门供给给附近正在维修大桥的工人们。因为刚刚就在我路过施工之中的大桥准备进入镇上时，一位戴着黄色安全帽的阿姨叫我“靓仔”，然后告诉我桥面不通，得绕到对面山腰上的土路走。这是一个很小的夹在山间河谷的小乡镇，距离那坡县城有100公里左右山路，往南几个山头就是越南。乡上基础设施比较齐全，卫生院、学校和菜市场等都有，竟然有台球厅，没有酒店。